老屋的窗

不喜欢老屋，真的，尤其是他的窗。

小时候几个小孩混在一起玩，突然想起哥，于是一起跑到窗下，看见了一如既往在屋内窗前忙碌的哥。几个小孩搬了砖头，我垫了上去，把整个脸都贴在玻璃上，还哈着热气，想引起哥的注意。然而哥并没有抬头。咚咚咚，我敲了敲玻璃，哥终于有了反应，一脸诧异。“哥！出来玩！”我大吼一声，怕他听不见。哥笑了，我也笑了。窗户推开，我跳下来，孩群中掀起一阵骚动。

“快去玩吧！”哥看了一会儿，眼光闪动，又关上窗户，俯身忙碌。

我年幼的心顿时不满。

窗口正对着的便是天坝－－就是一种较大的小院子。天坝里最不缺的东西就两样，一是空地，二是孩子的欢笑。天坝里有两棵树，一颗枸树一颗桑树。枸树是前些年才栽的，在大门旁。一到果子红透了的时候，孩子们便打下一些解馋。桑树一直在天坝里，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栽下，只知道老屋的建造者就因为它才决定在这儿建屋的。这颗老桑树已经不怎么结果了，但依旧枝繁叶茂，为人们洒下一身叶影，而且它就在窗旁。

再小一点的时候，哥也是我们中的一员，那时还有和他一般大的孩子。我们小小孩和小孩一起淘气。老屋中常常不开灯，透过窗看，里面连白天都是黑洞洞的。而那时爹就埋在黑洞的中心，埋头捣鼓着什么。“外面真好，我可不想整天呆在黑窟窿里。”哥一边摘枸果一边嘟囔。

后来，哥替了爹的位，也趴在窗下的书桌上，身上的校服与屋里的漆黑融为一体。偶尔，一片枯桑叶飘落在窗上，哥便把它夹在教科书里。我讨厌老屋的窗，它埋没了爹，现在又要吞噬哥的活泼。每当我向哥抱怨时，哥总是剥开一颗糖塞在我嘴里，笑笑，却并不说话。

哥离开了老屋，我也不小了，于是又轮到我俯在窗前的书桌上了。

不愿被黑暗吞没，于是一直开着窗，也看见新的小朋友在天坝里玩耍。可是，学业慢慢加重，也渐渐无法忍受孩子的欢笑声，我于是关上了窗。屋里很静，只有下笔的沙沙声和蜘蛛荡网的声音。于是，我慢慢地沉浸在寂黑之中，任凭心中的烦躁一滴滴流去，最后连心跳声都消融了。

现在，上高中了，我也插手一些人情世故，解决一些实际问题，但每次回到老屋，在窗下，总会静下心做事。而窗外，依旧欢声笑语。

枯桑叶落在了窗台上，我轻轻开窗，把它拿进夹在书里，接着又俯身忙碌。咚咚咚，有人在敲窗，抬头，一张小脸正贴在窗玻璃上，嘴里还哈着热气。我要开窗，他急跳下跑回孩子堆里。大家都笑着望着我。“去玩吧！”我笑了，却鼻子一酸，又关上窗，重新忙碌起来。窗外，桑影依旧。

原来，老屋的窗和老桑树都一直守护着我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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